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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肉身贪欲终结后,他见到了自己灵魂的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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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断线的木偶
时间:
9 小时前
标题:
小说,肉身贪欲终结后,他见到了自己灵魂的清澈
1
郑权东跟众多陌生人从飞行物上下来时,看到几个女人守在那里。
女人们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奇怪。
既精致又潦草;既年轻又苍老。
尽管这样,她们看起来依然有些俊俏——如果她们的脸上没有挥之不去的愁容的话。
郑权东和金永元互相看了一眼,没人说话。
一个女人倒是说话了。
她是笑着的,可这笑里,总是有着一种难言的忧戚。
“很奇怪是吗?”女人抚着自己白皙的脸颊说,“我们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多少年了。虽然我们不死,但是却会老。只是时间到了我们脸上,变得缓淡而又漫长了。于是它们在我们脸上留下的,是细细的如丝一般的皱纹。”
郑权东心中明白了。她们只是被派来驻守这里而已,以不死,交换永无尽头的驻守。
金永元虽然有些怀疑,但是看到时光的细丝在她们脸上勒出的隐隐痕迹,和她们依然乌黑的头发,便也选择了相信。
郑权东握紧手中的枪:“你们守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呢?”
女人抬起头,望向远处。
郑权东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去。
远处云雾缭绕。云雾之下,是一个小村落。村落中有房屋耸立,黑瓦覆顶,墙面斑驳。仅从这些房屋就能看出来,村落中人们的生活至少比郑权东刚刚离开的城市落后了几个年代。
女人纤细的手指指着那片村落:“那里,不能去。我们守在这里,就是负责告诉所有来到这里的人这句话。很久之前,村落里出现了两只蝙蝠,从那以后村落就与世隔绝了。国家不许人进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直到这个被蝙蝠掌控的村落自我毁灭。”女人又说。
这番话听得金永元有些悚然,他拽紧背在肩上的枪,暗暗拉着郑权东的衣服,意思是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后,
去哪儿
呢?
金永元不知道。郑权东也不知道。
郑权东只知道,这次一起来的,有很多跟他一样的军人,还有一些女学生。
没有人知道来到这里的任务与目的。就好像一觉醒来后,置身于一场真人游戏。
而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什么,是否已经有人设计好情节甚至结局,不得而知。
郑权东四下望去,其他军人与学生已经散得不知去向。
好像已经各自进入游戏。
只剩下了他和金永元,与另外两个女学生。
2
他们四个人,开始了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探游。
这城市,比那个被禁止进入的小村落,要繁华许多。
可是这样繁华的城市,却显得非常冷清。
气派的大楼前,宽阔的街道上,人很少。即便有人走过,也仿佛有要事在身般匆匆而过。
楼是水泥灰,街道是沥青黑,天空是银灰白,空气里,是飘荡着的平静寂寥。
静妍背着书包,紧紧跟在郑权东后面;崔英秀则带着狐疑的眼光跟着金永元。
“我说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金永元斜着眼睛问崔英秀。
“你这身军装看起来不像假的,可是这个……”崔英秀用手谨慎地捅了捅金永元背在肩上的枪,“这个,是真的?”
金永元上下打量了崔英秀一番,便挪开有些鄙夷的眼光,不再看她。
崔英秀撇了撇嘴,偷偷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
“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呢?”静妍问郑权东。
郑权东不说话,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体察上。他在感受,周围是否有令人感到不安的敌意。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大楼的水泥灰,街道的沥青黑,和天空的银灰白。
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虽然没有敌意。但越是平静,也许越隐藏着难以预计的危机。
四个人无言而又小心地在城市里走着。
可好像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
“哎,那个金永元…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崔英秀说道。
“我可没让你们跟着我们。”金永元不满地说。
“静妍,我们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吗?”崔英秀问静妍。
“除了跟着我们,你们两个女人还能到哪里去?”没等静妍回答,郑权东说话了。
“哥哥,前面有一条小路。”静妍说。
是的,前面有一条窄路,四个人都看到了。他们停下脚步,互相看了一眼,仿佛很有默契一般,一起向小路走去。
3
没有人知道这条窄路通向哪儿,但是他们知道,也许穿过这条路,就是城市外的另一端。
如果不穿过这条路呢?那很可能永远被困在这座城市中。
越往前走,越可见有人在小路上徘徊,直到走到小路的三分之二处,突然发生了动乱。
动乱由一声巨大的爆炸引发。
顷刻之间,高楼全部倒塌,人们奔逃呼号,叫喊声,悲嚎声,从一个又一个倒地而死的人们上方胡乱交织着。
郑权东和金永元立刻将子弹上膛,以军人的敏捷带领静妍和崔英秀四处躲闪引发爆炸的弹片和从高楼落下的砖石。
不知不觉,他们离小路的尽头,越来越近。
静妍突然充满了勇气般地,拉住郑权东说:“哥哥,我知道前面是哪儿了。是村落,是那个被孤立的小村落。”
郑权东有些诧异地望着静妍。但是他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犹豫,全是坚定,是一定要穿过小路尽头,一定要奔向村落的坚定。
静妍不等郑权东说话,拉着他的手,穿过横飞的弹片和瓦砾向前方奔跑。
身后传来崔英秀恐惧的叫声。
只见一个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人死死抓住崔英秀的脚踝,崔英秀想摆脱,那人却丝毫不肯放松。
本来跟在静妍和郑权东身后的金永元见状,立刻调头飞奔回去,冲到崔英秀面前,一只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让她的双眼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向那人头部猛击一枪。
他不想让崔英秀看到自己杀人的景象——尽管那人已经活不了了,尽管他只是在帮他解脱。但这种帮,其实更像是在帮助活着的人。
一切结束后,静妍和郑权东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剩下了金永元和崔英秀。
另一边,当结束疯狂奔跑的郑权东终于恢复了意识后,他发现,金永元和崔英秀也没有了踪影。
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跟了上来,甚至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便顾不上想了。
因为当真正置身于这个小村落中时,他才发现,这里是那么亲切,那么安然,那么具有包容感,他与静妍站在村里,仿佛被温柔而宏阔的情意温暖地拥抱着。
4
这里与外面的城市,俨然两个世界。
气氛友好,民风淳朴,空中都是从泥土中长出的粮食的味道。还有烧麦秸煮饭的味道。
村民都穿着麻色的衣服,干净而整洁,他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安静地,脸上带着笑。
无论他们经过哪一户人家,人们都会以友好温润的眼神向他们打招呼。
那感觉,就像大家都是相处多年的邻居,甚至亲人。
这样和顺温融的场景,让郑权东这个大男人的心都化了,像是孩子毫无设防地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静妍同样是这种感觉,甚至她的感觉比郑权东更加强烈。
好像她认识村里很多人似的,可以与每一个人打招呼。
如果说这个村落,只是让郑权东感到亲切与温暖,那么对于静妍来说,就像是回到了家里。
村里的路顺着山势铺就而成,人们的房子,就坐落在路的两侧。
因此,处处可见家家升腾而起的炊烟。
置身于山中的村落,让郑权东觉得这一切,像是一首诗歌。
他见到一个老妇人坐在一户人家门口。
老妇人面色黝黑,皱纹横布,面容却是非常和善。
她看着郑权东微笑,像是在招呼他过来坐。
静妍看看老妇人,又看看郑权东,拉着他的手,坐在老妇人边上。
老妇人絮絮地与他们说话。
她说她现在很好,身体硬朗,生活静然,并且收了一个干女儿。
郑权东看到她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有些丰腴的女人。女人很安静,又有些羞涩。
一只黑狗趴在郑权东身边,任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顶,而这让它,几近昏昏欲睡了。
老妇人身边泥炉上烧着的水,开了,有着好听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和好看的飘升的水汽。
穿过水汽,郑权东愣住了。
他看到了金永元,还有崔英秀。
他们仿佛离他很近,好像只隔着一面玻璃;他们又仿佛离他很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这两个世界无法相交,只能触手可及地遥遥相望。
郑权东看到的金永元和崔英秀的世界的影像,是这样的——
因为金永元在爆炸引起的动乱中的相救,崔英秀对他非常崇拜且迷恋,总是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地叫着。
虽然金永元好像对此很不屑,但明显像是一个带着窃喜的救过美人的英雄。
崔英秀想嫁给金永元,金永元经过重重阻力,向部队做了申请,打了报告。
于是,他们的婚礼举行了。
崔英秀穿着婚纱,金永元穿着军装。两个人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欣喜。
婚礼上,众多女兵围在路两边,兴高采烈地跳舞,以示庆贺。金永元向着大家深深鞠躬,随后便抱起崔英秀向山下走去。崔英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上没有一点娇羞,仿佛完成了一个多年的梦想。
他们走远后,女兵们仍然在跳舞。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群人,对着为首的女兵开枪。
看到这一幕的郑权东惊得立刻站立起来。
女兵应声而倒,但没有死。开枪的人走到女兵身边,举起枪对着她的头部连开两枪。
郑权东不假思索地想要冲过去相救。
他的手却被拉住了。
是静妍。
老妇人笑笑说:“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纵然是和平时代,也是人各有命。坐吧,孩子。”
黑狗也起身,摇着尾巴慢慢走到郑权东身边。
郑权东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村落里待了多久。
他向老妇人问起了两只蝙蝠的传说。
5
那是一雌一雄两只蝙蝠。
如今,它们已经可以化成人形。
它们外出觅食时变成蝙蝠的模样,回到山洞里,便会收起仿佛被金粉洒满的翅膀,身披金缕衣,安静而长久地生活在这个村落里没有人能够寻得到它们的地方。
它们护着这个被外界深深忌讳的村落。
外界对村落充满敌意与厌恶,等着它自生自灭;村落里的人安然过活,日复一日地自给自足,和平而静谧。
老妇人说,没有人见过那两只蝙蝠,但所有村民都知道它们的样子。
高贵而又神秘的,低调而又善良的。因为它们的护持,村民们才会于此安身立命,纵然外界对他们孤立与抗拒,他们却从未感受到过恐惧。
离开老妇人后,静妍与郑权东挨家挨户地走过,有时说话,有时喝粥,有时烤火。
郑权东发现,活了这么久,内心从来没有这样踏实与安全过。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里没有日出,也没有日落,仿佛永昼。
而让他意识到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的,是他再一次看到金永元和崔英秀。
他们都老了,从二十多岁,变成了四十多岁。
崔英秀化着浓妆,戴着夸张的耳环,穿着色彩艳丽的衣裳;金永元则明显是一个中年男人了,他跟在崔英秀身后,带着些谄媚,带着些讨好,好像老婆大人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崔英秀要与他离婚,他也同意了。
“除了你救我那一次,这么多年来你可算得上一事无成。”崔英秀说。
金永元也不辩解,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上去多少有些窝囊。
看到这一切的郑权东,不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一对,可真是天生的冤家。
可是——郑权东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静妍——为什么我们,还是这样年轻?
而我们,在这里明明只过了两天而已。这里到底是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郑权东不懂,他看着静妍,试图在她眼中寻找答案。
静妍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指着前面说:“哥哥,前面有条小路。”
郑权东顺着静妍的手指望去,是的,前面有一条小路。
郑权东望着静妍,他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犹豫,全是坚定,是一定要穿过小路尽头,奔向村落的坚定。
静妍拉着郑权东的手,向着小路走去。
6
郑权东不知道这条小路通向哪里。但是如果不走,他将永远不知道答案。
静妍拉着他的手向小路的尽头奔跑。
越接近路的尽头,徘徊的人越多。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人们开始恐慌,踩着被炸死的人的尸体四下逃窜。
郑权东有些怔住了:这场景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静妍却全然不在乎一样,一直拉着郑权东的手奋力奔跑。
在马上要穿过一个小山洞时,郑权东挣脱了静妍的手,静妍一个人跑进山洞,向着山洞另一端的光亮奔去。
就在那一瞬间,郑权东亲眼见到山洞轰然倒塌,亲眼见到静妍的身体被落石砸中,亲眼见到静妍在漫天灰尘中颓然倒下。
郑权东愣住了,他睁大眼睛,眼睛中全是惊诧。
继而是恐惧。
再继而,是彻底的悲痛。
他看到,静妍被落石砸中后倒地而死,随即,静妍的灵魂从身体中站立起来,回头。她看到郑权东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便什么都不顾地向他跑来,再次拉住他的手说:“哥哥,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我知道山洞那边是什么。”
巨大的泪珠从郑权东的眼睛里落下。
他终于明白了。在最开始他们第一次于动乱后穿过那条小路时,静妍就已经是死了的。与他在一起的,一直是静妍的灵魂。
在村落中见到的那个老妇人,是他已经去世多年的妈妈;那条黑狗,是他从小养过的,在他十岁时死去的狗。
村里其他看着亲切且面熟的人,都是先他而死的亲人,朋友,或者邻居。
是的,郑权东终于知道,自己跟静妍一样,也是已经死了的。站在这里的,是自己的灵魂。
一切,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如果他永远不知道答案的话。
7
那天,郑权东和战友金永元乘坐火车回老家,与他们同车厢的,还有一群外出郊游的女学生。
学生们在车里一路欢声笑语,郑权东和金永元在疾驰的火车里,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女学生。金永元时不时地还暗暗跟郑东权说哪一个女学生最好搭讪。
“那个,就是那个,话最多,表情最丰富的。”金永元说道。
那是崔英秀。崔英秀身边那个梳着荷叶头的女生明显安静多了,总是会对同学们的话掩着嘴笑。
她是静妍。
车厢里的欢声笑语,在经过一个山洞时戛然而止。
灾难突如其来,山洞突然塌方,死伤者无数。
其中,郑权东、金永元、静妍和崔英秀重伤,躺在ICU病房里昏迷许久。
最后,金永元和崔英秀侥幸醒了过来,他们从那条通向冥界的小路上被拉了回来;而郑权东和静妍却相继死去,走进了位于小路尽头的冥界——村庄。
金永元和崔英秀恋爱,结婚,又离婚。
而郑权东和静妍,则见到了所有曾经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先他们而死去的人。
静妍比郑权东先接受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但是她不能说,她不能告诉郑权东,她只能期待他自己恍然大悟,等他自己一点一点发现自己已经死亡的真相。
所有劝导与安慰,都不如自己接受事实来得心甘情愿。
明白了一切的郑权东终于不再恐惧,也不再慌乱,静妍看着他笑着。
他轻轻拉起静妍的手,向山洞另一头的光明处走去。
尾 声
这个梦的最后一幕,我是从电影院里走出,就是那种从电影院的黑暗之中,走到了白日的光明之中。
我心中全是震撼:这样的剧情,这样反转而又悬疑的结尾,究竟是什么样的编剧才能写得出来?这样的编剧,太厉害了。
之后,我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非常恍然,非常懵懂,甚至于,我已经分不清我眼下所处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浑浑噩噩地摸到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我的朋友木牙糖发来信息。
她说小旗新年快乐,我收到布包包了,愿如你所愿,颠倒众生。
她又说,今天我有好多快递要收,这让我觉得,生活简直不能再美好了。
我回她:我做了一个令我感到震撼的梦。
我完全清醒了,从梦中清醒了。
是的,这是我的一个梦,在2018年12月31日清晨醒来时,被我全部记住的梦。
我,就是那个在梦中被自己佩服的编剧。
不管怎么样,在新旧年交替之时做了这个梦,我心中全是悲悯与感动,也有对自己的祝福。
那些逝去的人,一定活得安然静乐,我们不必担忧。
而活着的人,一如你我,亦很好。
我们都有在中国象征着“遍福”的蝙蝠护佑。
它们,翅膀上洒满金粉,披着金缕衣,忠诚而又不改初衷地给我们守候。
一如幸福如意陪伴在我们身边,绵延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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