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断线的木偶说: 到底人为什么会相遇,他想了一千八百多年,一直没有想明白。
在北方呆了几百年后,认识他的和他认识的人都死尽了,包括他养的乌龟都归了西。
当年他栽的树要不是被风刮断,就是遭遇火灾,也都不在了。
能活几百年的树,跟他一样是奇迹。
人们常说,一个地方待上几十年,就变得熟悉,如果待得更久,就成了本地人,似乎人和当地的山和水,庙和塔一样,成为了这个地方的一部分,融合到了一起。
他呆了不止十个几十年,却发现自己反而被剥离,被疏远。这个地方竟然越来越陌生。
真是奇怪。
他后知后觉地领悟到,有故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故乡。
故人不在了,故乡也就消失了。自己就成为了陌生人。
没有了故乡的他来到了南方。
很快他认识到,熟悉一个陌生的地方,比一个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要好受多了。
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不再和人相遇。
路上碰见,打个照面,在他看来,算不得相遇。点个头,说几句话,也算不得相遇。
这种差别,只有失去过相遇的人懂得。
因此,来到南方后,他装聋作哑,尽量闭门不出,碰到了人,也尽量不说话。要说话,也尽量不多说。
南方的人们大多依山而居,住在山脚下。
山下人多,他便住在山上。半山腰还不行,非得住在山顶上,离得越远越好。
难怪有言道,人居山谷为俗,人居山上为仙。
他清楚得很,自己算不得仙。又有言道,物老为怪,自己顶多算个妖怪。
反正话怎么说都有道理。
来南方之前,他听到有人说南方好,这里好那里好,也听到有人说南方不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来南方之后,他觉得南方什么都好。山好水好,美食也比北方精细。人的声音跟山上的鸟儿一样婉转好听,唧唧啾啾的,跟山上的鸟儿一样听不懂。
听不懂最好了,省得跟人浪费口舌。
山上要是来了人,砍柴的男人或者摘花的女人,不管是问路还是讨水,他都摆摆手。
路都在山上,自己找去。
水都在缸里,自己舀去。
他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被别人麻烦。
砍柴的男人往往会送一小捆柴给他,一般是扔在厨屋里。
摘花的女人常常会送一小束花给他,大多是搁在大门口。
他不需要柴火,也不需要鲜花。
他从来不做饭,也没有雅致闲情。
这是给他添乱。
他不得不将柴火送到山脚下,不得不将鲜花插回枝头。
要是花不是在这座山上摘的,他就插在大门前十几丈远的泥土里。
那片泥土神奇得很,不管是坚韧的还是柔弱的花,插下去就能活下来。
他刚来这座山的时候,把陪伴他几百年走了上万里路的手杖插在那里,来年春天居然长了嫩芽,开了桃花。
这些年来,不知道那片泥土插了多少从树枝上折下来的断枝与残花,居然都活了。
他甚至想着,要是把一个人埋在那里,说不定什么时节会破土而出。就是不知道人算什么树什么花,不知道什么时间抽芽绽放,花期有多长。
就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相遇。
他唯一不太喜欢的,是南方经常下雨,动不动就下雨,有时候很突然就来了,有时候接连下好几天,下半个月也很常见。用山下老人的话来说是“天烂了”。
北方就不这样。雨水很少,来去都利索爽快,跟北方姑娘似的。不像南方这样黏黏糊糊的,跟南方姑娘似的。
自在就是在一个下雨天来的。本来是躲一会儿雨就走,结果天烂了,躲了一天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两三天了依然如此,像一个固执了一辈子的人,讲什么道理都没有用。
到了第三天,他还是没有邀请自在进屋。
自在就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托着下巴看着天,看着前面十几丈远的杂树林,以及杂树林里落在地上的花。
她好像极有耐心,又好像故意跟老天拗脾气,非得老天认输,不下雨了,她才会从大门口站起来,顺着山路回到山下去。
第三天傍晚,他实在忍不住了,几百年来第一次主动开了口。
他走到大门口,伸手接屋檐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雨水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好像要永远下下去一样。”
坐在门槛上的自在听了,扭头往上看,从低处往高处的看他。
他看到了自在的眼睛,急忙挪开视线,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他忽然发现,雨水不是一点一滴的,而是一条一条的,像小银线一样往下坠。
他这么说,并不是想要说雨水,而是想要赶她走。他潜在的意思是,如果雨水永远这样下下去,你就永远要坐在这里等吗?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下山。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是啊,好像要永远下下去一样。”自在竟然这样回答道。
她好像根本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以前每次下雨,我都担心雨会一直这样下下去。”她补充说道,“直到雨停了。”
真是个傻丫头!他心想。
南方大多将女孩叫做姑娘,少有叫丫头的。几百年了,他还没有习惯。
“我们总是担心许多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说是吗?”自在接着说道。
这丫头真是话痨!我才说了一句,她就下雨一样哗哗啦啦的。他心想。
他没有回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他担心,如果话说得多了,又会像几百年前那样,与人相遇,又分别。
自在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会回应。
但他没有。
他平静得像一块豆腐。
一块豆腐能给你什么回应呢?
要跟一块豆腐有什么好聊的?
他甚至恨不能立即拿出一把刀来,将自己从上往下切开,或者从左往右切开,让她看一看,他里面也是豆腐做的。
她站了起来,揉了揉腿,又轻轻地跳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她的腿麻了,好像麻了的是他的腿一样。他赶紧扶住门框,生怕自己跌倒。
“那个……你可以叫我自在。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一边跳一边问道。
好像这是她即时创造的礼节。
好像他也要跳起来才能回答一样。
“名字?”他忍不住喃喃道。
他想了想,说道:“忘了。”
太久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了。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有。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忘了?”她停止了跳。
糟糕,又多说了四个字。他心想。
于是,他闭上嘴,点点头。
“我觉得我的名字已经够古怪了。没想到还有人叫忘了的。”她笑了起来,浑身颤得如同被风吹得微微摇摆的花枝。
“你好,忘了。”她收起笑,认认真真地打招呼道。
他叹了一口气,懒得跟她解释。
言语让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得顺畅,或者更加艰难。
“不好意思,我不该笑你的。我娘给我取名叫自在,希望我自由自在。我想,你家里人给你取名忘了,应该是希望你自由自在。”她说道。
他两眼一瞪。
“忘了过去,才能自由自在。”她补充道。
他瞠目结舌。
经她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来。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想忘了的事情,不想忘了的事情。
时间过去太久太久了,那些事情都是碎片,怎么拼都拼不完整。
甚至分不清哪些事情是真的,哪些事情是假的。
我真的那么悲痛过吗?好像没有那么悲痛。
我真的那么开心过吗?好像没有那么开心。
如今看来,都像豆腐一样,本身并没有什么味道。
一阵斜风吹来,细雨扑面。
他转身回了屋。
他没有回头看自在。不管自在是什么感想,做什么表情。
对他来说,世间的人跟门外的树一样,跟近处的山和远处的水一样,跟山下的烟和山上的云一样,跟狗,跟鸟,跟蝉声和虫鸣一样。与他无关。
人间和他,就像牛马和风。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他再次遇见了自在。
相遇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下着雨,自在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忘了过去,才能自由自在。”她说。
梦里他觉得奇怪,梦里的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忘了的事情。
“外面雨大,你到屋里来避一避吧。”他推开了一扇门。
之所以认定这里就是他居住的地方,是因为他身上是干的,自在的身上湿漉漉的。
他居住过的地方太多,以至于常常忘记自己居住在哪里。
推开门后,他愣了一下。屋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
她笑道:“怎么感觉你不在这里住一样?”
紧接着,她又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有时候在自己家里醒来,有时候在外婆家里醒来。每次梦中醒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到屋里的东西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梦里他热泪盈眶。他的恐慌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如此自然和合理。
自在进来避雨之后,再也没有离开。
他看见皱纹爬上了自在的脸,看见晨霜落在了自在的鬓发,而每次拿起镜子,看见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变化,仿佛纸上的画。
气息奄奄的自在抬起手,在他的脸上抚摸。
自在好像明白了,但她没有说什么。
自在的手从他的脸上滑落,像一棵被砍倒的树,像一只被射中的鹿,像一朵被吹散的云,像山下人家屋顶上淡去的烟。
梦里他哭得肝肠寸断。
他将自在埋葬,埋在馒头一样的泥土堆下。
他常常去那个泥土堆看她。
周边的树越来越高,泥土堆却越来越矮。仿佛世间的泥土是溅起的浪花,自在是潜在浪花底下的一条鱼。自在往更深的下面潜去了,浪花便渐渐平息。
从那之后,每次看到山,他就感觉到山的下面应该有许许多多的鱼,或者巨大如鲸的鱼。
于是,梦里的他搬到了山上居住。
短短一夜的梦,让他仿佛重新活了数百年。
一觉醒来,外面的雨停了。
没有屋檐水滴滴答答,没有树木沙沙作响。
有砍柴的人在吆喝,有摘花的人在唱歌。
他连忙爬了起来,睡衣都来不及换,就奔跑到了大门口。
自在已经不在了。
他怅然若失,坐在了自在坐过的门槛上。
从清晨,坐到了太阳落山。
他感觉自己坐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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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行脚罗浮山
今日启程,一往无前,
诸佛菩萨,龙天护法,
普蒙加被,道业必成。
行脚就是了脱生死的一个捷径。
另外还有一种功德,
就是能度无量无边的众生
有情的和无情的都能度;
能见到我们的,与我们能说上话的
所以它的功德是难思难议,难说难尽的:
十方如来都来护持和赞叹
苏东坡写下“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句。
罗浮山佛道并存,和睦相处,兴盛时有九观十八寺,十八寺中以华首寺为第一禅林。
距离深圳约70公里,国家5A级景区。
亲爱的盲人朋友们:
参加“行脚”
道业必成
累积“罗浮山”难思难议、难说难尽的功德
时间:
11月10日
预备会
报名方式:
莲微信:85264845040
真恒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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